“看，外面下雪了。”还是父亲的提醒才让三个小朋友察觉到休息室外的天际，瑞雪已经纷纷而下。
“我们待会儿再聊。”父亲怎能看不出三个儿女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“爹地，那我们出去迎接初雪了哦。”小望有点不舍，毕竟才刚跟爹地说上了几句话。
“去吧，去吧。”
……
“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
Jingle all the way
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
In a one-horse open sleigh Hey
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
Jingle all the way
……”
行人驻足，车流缓动……
乘着《铃儿响叮当》的旋律，白雪落入了人间。
“下雪咯，下雪咯……”小月张开双臂，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，围着哥哥和姐姐旋转跳跃，迎接初雪的降临。
小歌缓缓伸出手，接住了从天而降一片晶莹剔透的六棱雪花。它过了足足半分钟才融化成水滴。
雪花落在小望的手臂上，他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——和所有行人一样。
小望知道，小月知道，小歌知道，所有人都知道，如今纷扬而下的雪花，是水的结晶，是人类智慧的结晶，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结晶——它就叫做“无冬之雪”。
雪虽然大而密，但是和天气表上所示不差，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能打雪仗的程度，所以三位小朋友围着圣诞树走了一圈就回到了休息室里。
父亲和儿女们继续聊天。
“古时候圣诞节是西方宗教节日，但是现在它已经是世界性的节日了。不说别的国家，在我们中国它也是堪比春节的大节……”对人类文明发展史有深入研究的父亲向儿女们普及知识。
根据“多年的经验”，小望知道按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，最后“遭殃”的肯定会是自己。他刚想转移话题，但是——
“小望，你的《全唐诗》背得怎么样了？爹地考考你。”
已经晚了。
“这个嘛……”
“那《宋词三百首》呢？”
“那个嘛……”
“好吧，今天是平安夜，范围缩小一点。《陆放翁全集》，爹地随便挑一首。”
“是……”小望知道爹地不怒则已，一怒惊人，所以乖乖地点头答应。
不过，其实这是小望的战术，他自有他的“秘密武器”。但要是爹地第一次问他就胸有成竹地答应，肯定会引起爹地的怀疑，所以——
小望从身后悄悄地牵起了小歌的手——她就是他的“秘密武器”。
小歌的脸顿时因为紧张而绷紧了，不过她平时的脸部表情本来就很单调，所以谁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，包括始作俑者小望。
父亲出题：“《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》？”
小望照着小歌在他手掌上划出的笔划摇头晃脑地念道：“《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》宋朝·陆游 三万里河东入海，五千仞岳上摩天。遗民泪尽胡尘里，南望王师又一年。 ”
“嗯……”父亲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，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小望却忍不住吐槽道：“作者明明是宋朝人还写唐诗干嘛，纯粹是为了耍帅吧？”
小歌微微扬起嘴角。
父亲哈哈大笑：“这个问题问得好，爹地也没想过呢。”
父亲笑罢，继而问道：“背是背得很好了，不过诗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理解了吗？”
小望理直气壮地将头甩成了拨浪鼓。
父亲也没指望自己这个生长在太平世界的6岁儿子能理解一个两千年多前古人的爱国情怀，所以也由他去了。
小歌却似懂非懂地微微点了点头，又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嗯，快到8点了，飞船马上要着陆，我们先聊到这里吧，待会家里见……哦，对了，你们妈咪呢？”父亲看了看时间，问道。
“妈咪进去shopping了。”小月举手发言。
“是吗……那我待会儿过去接你们好了，别到处乱跑哦。”父亲自然深知妻子的最强属性是什么，露出苦笑，关掉了通信。
小月将屏幕重新调至动画频道，正好放送到阿鲁鲁突破了坏蛋设下的黑洞陷阱，成功逃出生天，并作出万年不变的V字手。然后就是片尾曲了。
“明天中午还有重播，到时候一起看好了。”要是刚才没有看见小歌站在外面，小望现在需要安慰的只有妹妹就行了。
小月跟小歌这才重新开朗了起来。
此时，白色已经充盈了外面的世界。
不是苍穹，也不是大地……
见证这个注定无法实现约定的，只有这些还在兢兢业业地下着的——无冬之雪。
阴沉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亮，宛如明天生日的破晓，宛如圣诞节最初的含义。
“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
Jingle all the way
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
In a one-horse open sleigh Hey
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
Jingle all the way
……”
“生存就是唯一的正义，我就是……”
休息室外的《铃儿响叮当》仿佛被无形之手，慢慢调高了音量似的，透过隔音玻璃，与阿鲁鲁片尾曲的旋律交织在了一起：从细若蚊吟到震如雷鸣，响彻在小望、小月、小歌的耳边。
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，痛苦地倒在了地上。
高耸入云的圣诞树，熙攘的人流，洁白的瑞雪……外面的世界仿佛被另一只无形之手，满满调高了亮度，变白……变白……变白……
“三万里河东入海……五千仞岳上摩天……遗民泪尽胡尘里……南望王师又一年……”
——那一刻，为什么回荡在脑海里面的，竟然是这首自己才读过一次的诗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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